塞勒涅补完计划SP-06[2011]
原作:MinecraftYouTuber
角色:Sleepybois Inc(Philza、Technoblade、Wilbursoot、TommyInnit)
!警示:SBI家庭设/全员CB向/人物崩坏/逻辑不明/刻薄笑话/与现实无关/无聊情景喜剧

Summary:人人都爱TommyInnit,不过他们各怀心事。

你若想知晓此中原委,明了究竟,那么……
——《伊利亚特》第6卷第150行

愉快的残剧集(Broken Komoidia in Three Acts)
“我有事需要和你们谈谈。”

TommyInnit,尚未升入高中的,自认为目前家中心理年龄最成熟的,连肉体的年幼都不妨碍灵魂的睿智的十五岁青少年郑重其事地咳嗽几声,敲了敲桌子。
“你们有事瞒着我,鉴于我本人作为一个大男子汉拥有男人该有的大胸怀,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来解释……”
“稍等,我认为Techno有更多需要解释的,有关他在声明今晚吃意大利香肠披萨的前提下从冰箱里拿出了菠萝罐头这件事,Tommy,事关晚饭,这才是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
“只是我刚好认为我们需要补充一些维生素或者纤维素一类的东西,我们已经一天没吃蔬菜了,所以……”
Technoblade把速冻披萨皮摊开,熟练地把香肠碎和芝士块码在涂满番茄肉酱的饼皮上,然后当着Wilbur的面将整罐菠萝条倒了上去,“随机应变而已,Wilbur,如果你不想明早出现排泄困难,带着感恩之心把晚饭吃了,谢谢。”
“今晚睡觉前锁好门窗,Tommy。”Wilbur夸张地长叹一口气,扭开一瓶汽水,仰躺进椅子里,“以防有发狂的意大利人用宽通心粉捅穿我们的喉咙。”
“看来今天的晚饭是夏威夷披萨,我闻到菠萝的香味了。”Philza的声音由远及近,他腋下夹着一捆报纸从楼梯上走下来,心情颇好地在餐桌旁就坐。
“你怎么也能接受菠萝放在披萨上?我以为你的年纪足够让你站到我这边,老人家!”
“什么?我不老,再说年龄和吃不吃菠萝有什么关系?你是英国人,不是他妈的意大利人,你甚至尝不出味道,别批判Techno和他的食物了。”
“Phil说得对,吃晚饭的人没有资格对做晚饭的人挑三拣四,我和全夏威夷人都快因为你的刻薄哭出来了。”Techno面无表情地拉开烤箱把披萨塞进去,摘下手套,“我想不通你有什么理由在一个意大利元素只有番茄酱包装袋上的大胡子厨师脑袋的家庭里抱怨披萨上有菠萝,谁给你的底气,飞天意面神教吗?”
“Phil你不能这么偏袒Techno,也不能歧视残疾人,我尝不出味道妨碍我拥有享受正宗意大利披萨的权利吗?”Wilbur撇着嘴拿叉子把碟子敲得叮当响,“这和年龄当然有关系,做一个传统又保守的托利党[1]成员不好吗,这个家已经承受了太多的激进与动荡。”
“去年下议院选举你把选票投给了工党[2]。”
“我也是随机应变而已,既然你反对我对夏威夷的评判那么你作为一个美国人也没有资格随意评价我对我们国家政党政治的意见。况且夏威夷披萨和夏威夷没有任何关系,和披萨也没有,你作为厨师的基本素养和那摊面糊一起进烤箱了吗?”
“我恪守了作为美国厨师的道德底线,在披萨问题上没有丝毫让步,而你对菠萝的抱怨就是你此生厨艺的巅峰了。无意冒犯,伟大的美食评论家,请不要因为我的无礼而取消这间六平米厨房的米其林一星资格。”
“你们两个闭嘴!给我保持安静,好好听我说话!”被自己的两个哥哥习惯性忽视的Tommy忍无可忍地砸响桌子,“你们没有从家庭教育中接受哪怕一个词的礼貌和教养吗?我不管今天晚上吃不吃菠萝……”
“问题不在菠萝本身,而在于它不能被放在披萨上!”
“闭嘴Will!”Tommy又砸了一遍桌子,“你们两个都是混蛋,只不过一个是屁股的一瓣,一个是屁股的另一瓣,两个合在一起就只会拉出……”
“哈哈哈,好了,好了,你不会想把这句话说完的,Tommy,不然在意大利人谋杀掉我们之前你会先一步被他们俩杀死。”Philza双手交叉摆在面前的报纸上,语气诚恳,“不如先来说说你今天有什么想和我们谈的。”
“咳,根据我缜密的推理,最近发生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一件事。”Tommy清了清嗓子,深呼吸一大口,“我怀疑你们中的某个人,或者所有人……”
“是在逃杀人犯。”
接着他忿忿不平地继续敲桌子,在Philza爆开的大笑、Wilbur被汽水呛到的痛苦呻吟和Techno询问是否需要带他去医院做脑部CT的关切中一点点放大声音解释,“嘿!听我说!我说,先听我说!”
“你们还记得上学期Will帮我做的化学作业吗?”
“等等,你的作业是Wilbur做的?”Philza努力压制住自己的笑意,勉强靠一句询问履行了自己作为父亲应尽的义务。
“咳,咳咳……我只是帮了点小忙,有什么问题吗?”
“有,并且问题很大。”Tommy咬牙切齿地补充,“那是上学期的期末……”

———

“帮帮忙,Techno,我令人尊敬的大哥,我有麻烦了。”
十二月的某个清晨,Tommy无心应付面前的早餐,面色沉重地把装满牛奶的玻璃杯举起又放下,“帮帮忙,下次你遇到了麻烦我也会帮你的。”
“鉴于你十个小时以前还因为我吃掉了你盘子里最长的薯条而指责我是全世界最烂的兄长,”Techno放下咖啡,用叉子铲起一小堆边缘泛起褐色的鸡蛋,“我怎么可能拒绝您呢,陛下。能为您排忧解难真是我天大的荣幸,请问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暴君小托马斯三世。”
“历史上真的有这个人还是怎么……算了,这不重要,不管我之前对你说了什么,现在我道歉,拜托了Techno,我真的有大麻烦了。非常,非常,非常大的麻烦。”
“很重要,说不定你刚刚就否定了某个太平洋岛国的领主生平。”Techno说着叉走了Tommy盘子里的香肠,“如果是你和Tubbo在学校走私奎宁被警察发现了,我不会打电话举报。但Phil决定亲自教育你的时候恕我无力支援。”
“你吃了我的早饭,我不打算和你计较,这事成交了,麻烦给你,香肠也给你。”
亏本生意。Techno嚼碎了嘴里的香肠,权衡了一下Tommy口中的“帮忙”是否足以让自己放下心来把那篇关于南美原住民文化在现代古巴社会延续现状的论文交给他。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让一个还没上高中的弟弟和自己就解决麻烦上达成互惠互利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尽管如此他还是无可奈何地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哼唧。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哦谢天谢地也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会帮忙的!戴安娜女士让我们下周一上课之前完成一份可以课堂展示的化学作业,我们的期末成绩也有一部分取决于这次作业,所以……”
“我拒绝。”
“……我们得在上课之前做一个可以发光或者爆炸的石膏模型一类的东西,拜托了Techno!除了你以外没有人可以帮我了!”
“第一,我高中化学成绩一团糟;第二,我是文学系的;第三,今天是周日。”
“好吧,你是混蛋,你烂透了,比盘子里的鸡蛋还烂。”
“我会向Phil转告你对他厨艺的评价的,不客气。”
“为什么Wilbur还没有起床?”眼见求助无效,Tommy开始物色其他合适人选,“他昨晚很早就回房间睡觉了,发生了什么?”
“他花了一个月时间改编的《一报还一报》[3]现代版被学校话剧社采用了。”
“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我就说他肯定能把它拿下的。”
“但他们昨天临时决定采用另一个剧本,《小熊软糖与歌舞青春》,据说是因为剧本作者的父亲赞助了本次演出。”
“哦……贱人。”Tommy对此表示遗憾与愤怒,“肮脏的美国政治。”
“总之,Wilbur现在情绪异常低落,不排除他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比如把洁厕灵和消毒液混在一起让你当作化学作业交上去。”
“我才不要交这么挫的作业,太没技术含量了,一点儿也不酷。”
“等你把它拿到学校里你就不会这么想了,记得开窗通风。”
“Wilbur的情况有多糟糕?”
​​​ “他今早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称赞Phil青春逼人,并且喊我‘亲爱的哥哥’,不带任何嘲讽意味的语气。”Techno喝完咖啡,端起餐盘,“接着拿了一整瓶做饭用的白兰地回房间了,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
“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他吗?得帮他转移注意力,陪着他做点什么。他的心理医生不支持他在这种状态下一个人在房间里待这么久。”
​​​ “或者找到那个抢了他位子的人施压,让他认为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然后主动放弃自己的剧本。”
“酷!你是认真的?”
“当然不是,我觉得你的化学作业就是一个好机会,走吧,去打开这个可怜人破碎的心扉。”Techno把盘子洗干净,用纸巾擦了擦手,“顺带一提,Wilbur辅修的专业是有机化学,祝你好运。”
“什么?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件事?”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希望您闲暇时间可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家人,陛下。”Techno走回自己房间并把门上了锁,“吃晚饭之前不要来打扰我。”
“嘿!”还没从刚刚接受的情报中缓过神来的Tommy犹豫了几秒,最终在对哥哥的担忧和难以毕业的恐惧的双重加持下上楼敲响了Wilbur房间的门。
“你还好吗,Will?”
他试探性地贴着门缝朝里面喊。
门后无人应答,直到一阵燃烧物断裂的噼啪声混杂着响亮的擤鼻涕声传出,接着是拖沓的脚步声,门开了,Wilbur顶着一头乱发无精打采地揉眼睛。
“别误会,我没在哭。”他用拇指擦了擦红肿的眼睑,“我把液溴洒到正在加热的镁条上了,不用担心,Phil,房子没被烧着。”
“是我,Will,我是Tommy,Phil今早出门了。”Tommy闻到某种刺激性的辛辣气味从半开的房门后探出,“你现在感觉怎样?”
“糟透了。你是来安慰我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你在干什么?”
“这个家果然还是有最后一丝温情幸免于难的,稍等,让我把窗户打开。”Wilbur用力吸了吸鼻子,走回房间,虚掩的门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好了,进来吧,注意屏住呼吸,尽量把头伸到窗户外面吸收空气。”
“怎么回事?你到底在做什么?”Tommy走进房间,看着被熏黑的墙纸和浸满颜料的碎石膏块感到了莫大的震惊,“你他妈在搞什么鬼?”
“为了检验自己的猜想而进行的小实验,我需要灵感,Tommy。”Wilbur随手把桌面上的玻璃碴扫到地上,“下周剧团里的新导演想排练一出关于摩门教典故的轻喜剧,他们还想在里面穿插摇滚元素,不是他们疯了就是我不得不要把自己逼疯了。”
“嘿,放轻松Will,呃,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可以帮你。”
“这就是你比Techno强一百倍的地方,谢谢你。”Wilbur很明显被感动了,他擦了擦眼角因挥发的溴气而留下的泪水,仿佛在沙漠跋涉了数月的旅人终于看到一丛绿洲般感激涕零,“他今早把我的威士忌换成了烹饪用白兰地只因为两者的价格差异。”
“嗯……不客气Will,所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Tommy想象了一下两位兄长在厨房因为一瓶酒吵得不可开交的模样不禁感叹手足关系之脆弱,“为什么寻找灵感要用到,呃,液溴?”
“这就是我比Techno强一百倍的地方了,我不会因为你是一个连高中都没上的小屁孩而歧视你,拒绝你的好意。正相反,你是我目前唯一的精神慰藉了,我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Wilbur不停揉搓着红肿的鼻头,从抽屉里取出几瓶不同颜色的液体和粉末,“老天,我的悲伤居然还不如一瓶盖威士忌值钱,下个月Phil再让Techno以报税的名义窥探我的消费隐私我一定下定决心和主妇们去上社区大学的会计课。”
“你知道吗,我刚刚确认了件很重要的事。”Tommy整张脸带着生无可恋皱成一团,“我不该对你们两个人抱任何期待,你们都是混蛋贱人。这些瓶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三硝基苯酚[4]、环三亚甲基三硝胺和硝化甘油。”Wilbur看到Tommy面露困惑补充道,“就是苦味酸、黑索金和特殊的甘油,好吧不用在意,总之它们可以帮我获得灵感,每次剧团演出的舞台特效都由我来负责。”
说到剧团,这个小小的大学话剧社团可谓独树一帜,原本Tommy以为它和其他大学剧团或者社区剧团没什么不同,直到他在床头看到了托尼奖最佳话剧场景设计奖的入围证书。他回想起自己为数不多几次跟随Wilbur参与排练的经历,所有的成员都像勤恳的蚂蚁一样认真负责地恪尽职守,对他们的编剧和导演异常驯服,而自己的哥哥也无不自豪地将他们称为“我的工蚁”,这次却被赞助商安插进来的新编剧打乱了一切。
“还有她,我的朋友、助手兼奴仆,我叫她‘达纳[5]’。”Wilbur拉开另一个抽屉,一只通体雪白的老鼠瑟缩在里面,“这个词来源于希腊语的‘威力’,是不是很酷?”
“我操啊,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一个宠物?”
“即使我们居住在一个屋檐下彼此之间也要有距离感,我也不必事事向你们报备,难道你连我把二氧化硅晶体标本当作硬糖误食以后是怎么排出来的都想知道吗?而且我刚刚说了她不是宠物,她是我的朋友!”
“同时也是你的助手和奴仆,好吧好吧,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买饲料或者,你懂的,跑步用的滚轮或者笼子之类的。”
“她是小白鼠,不是仓鼠,当然不需要这些东西,只用半块饼干她就能活得很好,不像整日浪费食物的傻逼人类。”Wilbur把白老鼠抱到桌子上,它蜷缩在碎掉的玻璃瓶旁,大吃特吃里面的残留物,“也不用担心她吃坏肚子,在她陪伴我的两个月里她吃了比你十几年里吃过的垃圾食品还要多的垃圾,但是她至今活蹦乱跳,你却进过三次医院。”
“好了!我懂了,我明白了,让我们来谈一谈你的灵感,我可以为你的灵感做些什么吗?”
“你什么也做不到,除非你愿意为了我向缪斯献祭一条大腿,如果祂们喜欢青少年纤细修长、鲜嫩多汁的大腿的话,说不定我可以得到些启示。”
“你真的很恶心!我已经后悔来帮你了。”
“开玩笑的,不如说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Wilbur笑了起来,“我看过你的课程表,下周你们就要期末考试了,这意味着你推门进来不完全是为了帮我,更是为了自救,对吗?”
“呼——是的,你说的没错,明天我就要交化学作业了,但是我现在对化学的全部知识只有,呃……”
“元素周期表?”
“它的前三行。”
“哦……”Wilbur顿了下,整理了自己的措辞,“还是先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化学作业吧,期末考试前找我补习化学是需要付费的。”
“这是最有机会让我和Tubbo一鸣惊人的课堂展示,虽然我对化学了解不多,但是它听上去比英语和物理要帅多了。”
“这点我赞同,它可以制造光、热和五颜六色,现实意义上的,比当堂诗歌朗诵要更能吸引小屁孩的注意力,这就是为什么美国文学发展毫无诗意。”
“我和Tubbo都是英国人,这次课堂展示我们想做点很酷很厉害的东西从美国佬那儿扳下一局,但他因为荨麻疹不得不在家休息,所以,”Tommy拍了拍Wilbur的肩膀,“我需要一个帮手。”
“等等,你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吗?”Wilbur坐得端正了些,“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嘿,只是小矛盾,我可以处理,因为一点小事就回家告状岂不是太逊了。”Tommy扭过头,把这个话题带过,“我们想做点厉害东西把他们比下去,就这么简单。”
“嗯哼,让我想想……”Wilbur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小册子,“根据我对美国人的多年研究和了解,没有什么比践踏他们的宪法精神更能侮辱他们的了。”他翻开其中一页,把书摊在Tommy面前,“看这个,”他把手指向华盛顿的插图,“而这位是他们宪法的创立者之一,又是他们的第一个总统,还是一个印第安屠夫,从他下手最合适。”
“好主意,可是该怎么做呢?”Tommy盯着华盛顿的白色长筒袜陷入沉思,“让他的头炸掉然后里面飞出星条旗颜色的烟花把他的脸染成英国国旗?”
“……再重复一遍?”
“我说,让他脑袋炸开,里面飞出星条旗,然后把他染成米字旗。只是个想法,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如果太困难的话我们可以换……”
“你真是个天才!TommyInnit!天才!”Wilbur兴奋地从桌前一跃而起,举起小白鼠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紧紧抱住Tommy,“哦我爱你,你才是我的缪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星条旗和米字旗的颜色是完全一样的,相同的染色剂完全能应付得了,没有任何杂色!哦你真他妈的是个天才!”
“谢谢,谢谢,我也这么觉得,我们接下来可以开始做了吗?”Tommy在Wilbur勒紧的怀抱中艰难地询问。
“当然,我们需要半身石膏像、三种有色金属、雷汞、延时定时器和传感器,我知道哪里可以把它们凑齐,等我一会儿。”
Wilbur披上外套,打开门冲下楼,“照顾好达纳,我马上回来!”他边整理帽子边大喊,随后传上来的是他向Techno索要信用卡的喋喋不休。
“用你自己的钱,我不是你的取款机。”
“我刚成年不久还没申请自己的信用卡,下个月领到工资我会还给你的。”
“用现金,天花已经被消灭很多年了,伤寒也得到了有效控制,你不必担心接触纸币会感染疾病。”
“你今早已经抢走了我的酒,我不明白什么程度的贫穷可以让你拮据成这样,我亲爱的哥哥!”
次日,Tommy和Tubbo的化学作业因带有的明显国别歧视遭到了老师的警告,但他们仍凭借远超所学知识的精彩化学反应拿到了高分并成功在全班同学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Philza被老师叫到学校后一脸骄傲地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回到家更是大笑着起开一瓶啤酒,在高度赞扬Tommy的勇气与智慧的同时取消了他当晚吃冰淇淋的资格。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晚餐时分Wilbur在餐桌上郑重地宣布,“好消息是新的编剧遇到了来历不明的威胁,迫于压力放弃了自己的剧本。”
“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排练你的剧本了,恭喜!”Philza笑着鼓掌,Tommy附和着吹了声口哨。
“坏消息呢?”Techno把画着笑脸的面包掰成两半,“你不打算还我的钱了?”
“那对我来说也是好消息。坏消息是我们的赞助商失踪了,尽管警方全力搜查那些威胁邮件的来历但一筹莫展,他们怀疑这是起有预谋的绑架。”Wilbur面露遗憾地捣碎了汤里的西兰花。
“不管有没有上演,它都是一个好剧本,我们也为能写出好剧本的你感到骄傲,Will。”Philza语调柔和。
“那就留着它吧,你的作品在那地方表演本来就太浪费了。”Techno表示赞同。
“噢,谢谢你们。我快要哭出来了。”Wilbur夸张地抹了把眼睛。
“不客气,今天你来打扫厨房就是最好的报答了。”率先吃完晚饭的Philza放下刀叉,轻快地拍拍儿子的头顶,转身离开了餐厅。
“我早该知道,他妈的……”
“我没想到你真的辅修了化学,Wilbur,可你是怎么在同时学习两个专业的同时还能付清学费的?和Techno一样打工吗?”等Philza走回房间,Tommy朝Wilbur的方向凑近了问。
“我的学费有百分之四十是我自己劳动所得,我有份收益还算可以的兼职。”
“像Techno那样写小说和剧本然后赚稿费吗?”
“不,是给低成本电影做爆炸特效。”
“电脑合成?”
“怎么可能,我上个月才有我自己的电脑。是实地演示,我有精准爆破工程师的执照。”
“什么?你他妈的在开玩笑吗?”
“我作证,虽然他绝大多数时间谎话连篇,但是这次他没撒谎。”Techno从旁边插话,“他刚满十八岁就去考了,且他真的可以出示三年以上的工作经验证明来申请考试资格。”
“感谢你替我说话,Techno。”Wilbur冲他和善地微笑,“在这方面我是专业的,无需担心。”他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起身走到Techno和Tommy之间,“你欠我个人情,Tommy,给你个偿还的机会,去把厨房打扫干净吧。”
“我还以为我给你的灵感可以抵消掉它!”
“一报还一报,兄弟。另外,Techno,我们的弟弟在学校遇到了不友好的朋友,别让他难堪。”
“当然,小事一桩。”
Tommy眼看着两人先后丢下脏盘子和刀叉离席,愤恨地冲他们的背影比了个中指,没好气地把桌面上用过的纸巾一团团捡起来。正转播职业棒球赛的电视屏幕突然闪了一下,开始插播一条突发新闻,他伸头看了一眼,惊得差点把杯子摔在地上。
“库克县警今晚八时许报告,中洛锡安区的皇冠假日酒店一楼会议厅遭遇邮包炸弹袭击,目前已造成三人死亡,五人重伤。死者中包括近日深陷性骚扰丑闻的乐队‘飞翔加州人’主唱安德鲁·史密斯,警方在他的随身物品中发现了一枚存有大量儿童色情影像的移动硬盘,目前已对参会人员展开搜查。经现场还原,爆炸物为高约二尺的石膏制克劳狄奥[6]半身像,下身为独立战争时期军服,漆有米字旗样式图案,目击者称爆炸时可看见星条旗样式的烟雾布景。当前警察仍无法确认寄件人身份,详细信息会刊登在明日‘芝加哥时报’第三版,如果您有线索可以提供,欢迎拨打电话……”

———

“纯属巧合。”Wilbur波澜不惊地回答。
“巧成这样?”Tommy难以置信,“概率甚至比这个世界真的是一大团加了肉丸意大利面创造的还低。”
“嗯,你明白‘概率’这个词的用法,看来你的数学学的还算不错。但是你宁愿相信该死的概率也不愿意相信你的哥哥,太令人伤心了。”
“Wilbur,如果这真的是你干的,你应该向你弟弟道歉。”Philza安慰Tommy,“你怎么能剽窃你弟弟的创意呢?”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在监狱注意安全,Wilbur,我会按时探望你的。”Techno端着杯子幸灾乐祸,“是我标准里的‘按时’。”
“为什么你们都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Tommy感觉自己太阳穴鼓胀着发疼,“Techno你也一样!你还记得上个月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可能对我而言不是很重要,因为我不记得了。”
“啊,上帝啊……”

———

“我要和Tubbo去看《洛杉矶之战》。”Tommy背着手站在图书馆前台借阅处的桌子前,“今晚的电影票。”
“听上去不错,我和Phil都鼓励你拥有正常的交际。”Techno把手里的书翻过一页,“但这不是你来大学找我的理由。”
“我们约好在电影院门口的站牌前碰头,可Philza出差了,没人把我送过去。”
“我很遗憾听到你无法如愿。”Techno又翻了一页。
Tommy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高如壁垒的书架和挤得密密麻麻足以让人密集恐惧症发作的书脊,“和我一起去,它里面有一个海军陆战排大杀特杀外星人,你会喜欢的,比图书馆有趣多了。”
“光听你的描述我就可以笃定它是部烂片,Tommy,杜威十进制分类法[7]和特洛伊之战都比它要有意思得多。”
“噢,别那么扫兴,Tubbo一直觉得你很酷,他会很高兴和你一起看电影。”
“保持安静,你已经扫了我读完这本书的兴致。告诉Tubbo我也很喜欢他,如果他支持他好朋友的书呆子哥哥选择把这个恼人的小孩扔出大门,我也会觉得他是世界上最酷的人。”Techno合上书,示意他注意图书馆内的告示,“我很忙,TommyInnit,除非你愿意替我把明早要交的论文写完,否则我没有任何精力把你送到车程四十分钟以上的街区,生理和心理上都没有。”
“或许我可以试试,我已经系统性地学过明喻、暗喻还有同义词等等有助于写作的东西。”Tommy压低声音,把手臂撑在桌子边缘,“你在看什么?”
“《恨世者[8]》和比它本体内容多五倍的注释解析,好让我系统性地学习古希腊新喜剧发展早期的故事结构特点。”Techno叹气,“我得在三个小时之内把它读完好为我贫瘠的论文多一些能正常表述观点的依据。假如你可以在明早八点前替我写完,我现在就去找校董会让你破格入学。”
“呃……听上去像《欧陆风云》和它的DLC。你可以放慢语速再重复一遍吗?虽然有几个词我没听明白,但我真心想帮你。”Tommy拿起书掂了掂,“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在电影开场前看完它。”
“算了,不用管我说了什么。在我上大学以前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阅读速度可以靠马赫来计算,你只需要明白有时压力过大的呆子大学生会通过高强度输出连自己也听不懂的专业名词来缓解焦虑。”Techno接过他手里那本边角已经磨钝的书,站起来走出借阅处,推开门,“换班时间到了,先跟我出去。”
“拜托了Techno,我真的很想和Tubbo去看电影,也不想浪费电影票。”Tommy紧跟其后,“图书馆一小时付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用麦片结算。你今晚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为什么不找Wilbur?他有驾照也足够清闲,他会很乐意帮你这个小忙。”
“他喝光了一整瓶伏特加,现在连自己的左右手都分不清,我临出门时看到他在嚼碎玻璃。”
“Tubbo的父母说不定会同意把你和他一起捎过去再捎回来。”
“Tubbo最近住在他伯父家,步行就能到电影院。”
“啧,你不能每次只在有事相求的时候才来找我,你当我是什么?辛德瑞拉的仙女教母吗?”他居高临下地按住Tommy的肩膀,“哪怕今晚真的有王子要见你,在你穿着裙子给我献上十六盎司黄金前我是不会考虑的。”
“呃哦,Wilbur说得对,你的兴趣真的很……不寻常。”
“我对你不感兴趣,重点在黄金,我回家后会问他平时都和你聊些什么。而且,”Techno摘下眼镜,“凭心而论,Tommy,我根本不会开车,你是因为我本人还是我的捷运通票来找我的?如果你只有两张票,那我怎么和你们一起看电影?”
好吧,凭心而论。Tommy花几秒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得到的答案是:确实,Technoblade虽然很他妈酷,但也有很多不酷的地方,所以自己不会为了和他看电影而看电影。比起高个子、会开车、坐拥一个剧团、可以面不改色喝下一大杯医用酒精、能用古典吉他自弹自唱的Wilbur,他只有身高这点能和自己另一个兄弟勉强平分秋色。他的兴趣大部分时间聚焦在仿佛永无止境地阅读和论文写作上,小部分时间放在后院的马铃薯种植田上,是位整天只会念叨不同土豆品种、福克纳和菲兹杰拉德的非典型美国书呆子。对运动兴致缺缺,对音乐一窍不通,对外沉默孤僻,对内古怪偏执,似乎全身的狠厉只在教训自己弟弟们和盘子里的牛排时起效。但没人能在阅读量和掰手腕上赢过他,也没有人像他一样染一头粉色的长发。Tommy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内心,自己作为家里为数不多的正常男人,他不会介意Techno身上无关紧要的小特点,整体而言,他还是很酷。
“你可以从通风管里爬进来和我们一起看。”完成上述思考后,Tommy认真地回答,“我们会为你加油。”
“……算了,拿好它。”Techno无奈地从钱包里掏出交通卡递给Tommy,“我给Wilbur打电话让他今晚去接你,如果他清醒的话。”
他拨通了Wilbur的号码,对面异常迅速地接了电话,“嗨,晚上好,甜心,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的吗?”Wilbur亢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显然不清醒。”Techno叹了口气,向Tommy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会尽量平复对醉鬼冷嘲热讽的冲动。
“是我,Techno,你的甜心因为偷了我的巧克力被我抓了现行正在地下室的水槽里和野猫友好相处。现在是下午,你目前住在美国而不是英国。今晚方便吐出嘴里的碎玻璃,放下和你烛光晚餐的沙发垫,去车库给发动机点火而不是纵火,然后踩下离合、挂上档、抬起手刹,慢慢踏上油门把车开出来去两百英里以外的街区接你看完电影的可爱弟弟回家吗?”
你也显然没忍住。Tommy已经预料到解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幸好这里人不是很多。
“哦,操,推销电话。”对面传来不屑的哼声,“谢谢你,我什么也不需要,尤其是汽车和吵闹的小孩。”
“我也不需要,只是打电话确认一下你独自一人在家有没有放火烧了窗帘或者尿失禁以至于不小心凑齐了麦克唐纳三症状[9]。”
“嘿,你们不能把我像足球一样踢来踢去。”Tommy表示抗议。
“你的措辞可以再温和些,这种程度我个人倾向于用美式橄榄球来比喻,对待你我们暂时用手而不是用脚。”Techno解释。
“不知道你现在有无兴趣谈论你小时候为什么日均宰杀八只青蛙和十二只蝉的往事,Techno。”
“呃,为了科学吗?”Tommy忍不住插嘴,“你们当年生物课的实验那么频繁吗?”
“不,是为了乐趣。”Wilbur回答。
“是为了给我的地施肥,Will。比你在停车的情况下把车速飙到七十迈差点烧了发动机要强些,我没有蓄意伤害其他人类。”
“不必借卖弄你的汽车知识来炫耀你连续考了三次都没能拿到驾照的丰功伟绩,我们都知道对你来说,在恰当的时候拨动转向灯开关比避免自己被前一辆车可以拼成斐波那契数列的车牌号吸引注意力要难得多。”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杂音,“你在驾驶方面最显著的优点也只是能保佑你不在商场里迷路的方向感。”
“但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Will,你甚至得感谢我从来没有把你一个人丢在商场让服务台广播你的名字,想想看那是多么可怕的噩梦。”
“确实是噩梦,不过是整个商场的人的噩梦,我令人胆寒的名字会他妈响彻整个大楼。”
“尽管我很想和你继续这场毫无营养的争论好让我在路人眼里更像一个罹患精神分裂症的暴躁患者,但碍于我接下来两年都得待在学校里保留足够的自尊面对周围的同学,你却可以毫无廉耻地在家里只穿着内裤和老鼠约会,我决定闭嘴。”
“你不必此次都向我展示你在讽刺方面的深厚造诣,你的硕士导师可能已经后悔让你留下来了。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呆子,呆子Techno先生。不过你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决定在刚才诞生了,恭喜你。”Wilbur打了个哈欠,“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让Tommy带好伞,他不像你一样可以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废墟上独自生存半年,只是个柔弱的淋雨就会感冒的小男孩。”
“你是不是一句话用了两个相同的‘呆子’,多读点书,至少对你扩展人身攻击的词汇量有所帮助。”Techno抬头瞥了眼天上的云,“我会找把伞让他带着的,会不会弄丢是他的事了。趁你现在还有行为能力,把门窗关好。”
“放心,我来自伦敦,对此类天气有丰富的应对经验。”
“最好如此。”说完Techno挂断电话,转过身看着Tommy,“我去管理员的休息室给你拿把伞,注意你要坐的那班车的运营时间,如果你错过了最后一班没人会接你回来。”
“没问题,我已经十五岁了,完全可以应付得了。”
“Wilbur十八岁的时候说过类似的话,第二天Philza就把他从离家三百里的车站给捡回来了。”
得知自己哥哥过去犯蠢经历的快乐一直持续到Tommy在电影院的椅子上坐好,Tubbo左拥右抱着两大桶爆米花挤到他身边,看他握着两瓶可乐一边一口喝得不亦乐乎,顿时深感和他在门口约定平分食物的誓言付诸东流,于是攥了一大把爆米花塞进嘴里扑到他座位上抢走了一瓶可乐,像吞药丸一般囫囵咽下玉米和黄油膨胀的混合物,然后在后排观众的怒目而视下和Tommy一起安静下来。
“你一个人过来的吗?”趁电影进展到冗长的说教部分,Tubbo用胳膊肘戳了戳Tommy小声地问,“你家里人放心吗?”
“你知道他们什么样的,他们要是不放心才奇怪了。”Tommy已经有点困了,Techno猜得没错,他想,这电影真的很无聊。“Philza回英国参加一群报纸出版商聚在一起喝茶的什么大会了,三天后回来;Wilbur的演出结束了正在家一个人庆祝;Techno要留校写论文。一群不负责任的大人,我连晚饭都没有吃。”
“我觉得你的家人们挺关心你的,”Tubbo低头看了看,“他们给你准备了一把粉红色的伞,上面还画着小猫和雏菊。”
“哪怕某天我被地铁门夹住了他们也不会救我出来,甚至会围着我打开摄像头直播,趁我动不了把我的裤子拽下来。”
“听上去真惨,我本来以为我能见到Techno呢。”Tubbo深表同情,他把自己那桶爆米花递给Tommy,“还剩一半,都给你了。”
“如果他来了,听他发表对电影的意见都比看电影本身有意思。”
“确实。我步行五分钟过来我的家里人都担心我会不会出事。”Tubbo略带遗憾地说,“也有可能是最近发生的凶杀案的缘故。”
“凶杀案?”Tommy瞬间清醒了,“在这里吗?”
“是啊,这个街区过去一周已经发生三起入室抢劫谋杀案了,全市都在报道,你没听说过吗?”Tubbo被他吓了一跳,在后排观众又一次投来不满目光之前缩小了音量,“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Philza走后我们就没有看过新闻,全家只有他对除电视剧和足球赛以外出现在电视上的东西感兴趣。况且各地的新闻从来只有狗屎、狗屎、‘天气糟透了’和狗屎。”
“电视上说凶手应该是个身高超过九尺的男人,穿十码的鞋,前两个受害者死于枪伤,第三个被割喉了。”他朝自己喉咙比划了一下,“小报上还有关于他的侧写分析,专家认为他性格乖张暴戾,愤世嫉俗,不与人来往。现场的脚印里有泥土和麦草屑,所以他可能从事农业相关的工作,或者有个农场之类的。”
“我怎么总是他妈碰上这种事……他妈的。”Tommy快绝望了。
“哦,那,”Tubbo顿了下,“你也不知道他会拦路杀害目击者吗?”
“我他妈的一无所知!为什么这座城市从来都没他妈安稳过,这是哪儿,哥谭吗?”Tommy吞了下口水,“哈哈,你是为了吓唬我开的玩笑,对不对?真是个烂笑话。”
“不,我是为了提醒你注意安全。”Tubbo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铁钉状的钥匙坠,“我只有这个了,带着它防身吧,你的伞尖被锉平了。”他的同情在脸上一览无余,“女王保佑。”
电影结束,Tommy走出电影院,和Tubbo挥手道别,为了维护脆弱的自尊证明自己没在害怕而婉拒了对方想带自己回家过夜的邀请,目送他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在站台下度过了漫长的五分钟后,Tommy突然意识到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并且最后一班车已经在三十分钟前开走的事实。
真赞。Tommy感到额头上滑过一丝凉意,漆黑一片的天空闪过一道白色的裂痕,震耳欲聋的雷声紧随其后,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他抹了一把脸,凝视着深夜空无一人的马路,确定没有任何一台监控摄像头可以看到自己后撑开了手上的粉色雨伞。还带着蕾丝花边,Techno绝对是故意的。他感到连愤怒都被长期生活在哥哥霸凌之下的麻木浇灭了。
我置身于危险中。Tommy后知后觉地想到,他的鞋子已经被漫上来的积水泡湿了,恐惧顺着潮湿的水渍逐渐蔓延。我现在站的位置是监控死角,此街区刚发生了三起杀人案,凶手有可能是我哥哥,也有可能不是。他握着Tubbo给他的小铁钉打了个喷嚏。最好是Techno,他想,如果是Techno,他或许念及旧情不会让我死得太难看。Wilbur若知晓Tommy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极大概率会嘲笑Technoblade在当兄长这方面的严重失职,他们的弟弟居然认为他真的会对自己痛下杀手,而屠杀时区分陌生人和兄弟的标准是死相的入眼程度。
路灯颤抖着忽明忽暗,瑟瑟冷风刮过行道树为数不多的新叶蹭出沙哑的摩擦声,紧闭的卷帘门哐哐直响,雨水击打在过分空旷的马路上,Tommy感到自己所有的感官都黏在一起了,胸腔对心脏的跳动来说过于狭窄了,喘不上气的惶恐与低血压结伴来临。
当几十米外的刺耳引擎声由远及近,在那发出声音的物体与站台前的台阶接触之前的短短数秒内,又冷又饿的Tommy想了很多,譬如连开车都不会的大哥如何跨越数百里路犯罪,自己要是死在这里自己那帮混蛋家人们会不会和他的尸体自拍,没有按时归还捷运通票会不会被财迷心窍的二哥掘坟盗墓,然后他会拿着那张塑料卡片勒索Techno。要是他真是杀人狂就好了,Tommy的腿开始打战,我才不相信他身上的疤是和Phil去湖边钓鱼搞出来的。
我该说,“放过我,我什么都没看到”,还是该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宇宙大爆炸以来仅有的第一雄性永不畏惧”呢?
一个戴头盔的人影慢慢逼近,Tommy缩在站台的角落做出了抉择。还是后者吧,他想,好歹让我死的时候不会像个怂逼。他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一个单词,靠近的人影先开口了:
“我说过让你看好末班车的时间。”
是Techno的声音。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鼻梁带疤的脸和绑成发髻的粉色长发,Tommy对它们再熟悉不过了。
“Techno?我以为你不会开车!”
“是,我骑它来的。”他向后指去。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Tommy看到了一台漆成棕色的老式摩托,巨大的前后轮在雨里静静伫立,“……你一路骑着摩托车过来的?”他难以置信自己的书呆子哥哥居然穿着件红色皮衣骑一辆上世纪出厂的美式机车跨越三百英里来接他。这是在拍电影吗?
“不然呢?我的运动量和你脆弱的身体支撑不了我慢跑过来,等我迎着朝阳奔向你瘦小的尸体Phil都该下飞机从英国回来了。”Techno扶起他的胳膊,帮他跨过积水,架着他坐到摩托车的后半段,“你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我也不是你濒死的幻觉,放轻松,只要我遵守交通规则我就不会带你去天堂。”
“我从没见过你穿这件衣服,为什么你会有件皮衣?”
“不是皮革,是合成化纤,它防水,我只在雨天骑车才穿它。”Techno把另一只头盔扣到Tommy头上系好,“现在,你闭上嘴,我给你拍一张落汤鸡纪念照,然后我们回家。”
“嘿!”Tommy表示抗议。Techno没理他,将给他的雨伞收好绑在车尾处,迈腿上车,“坐好,别乱动,不要摘下头盔。”Techno握住车把,抬脚踩下打火杆发动引擎,“要是你喜欢变成无头骑士那就当我没说。”
已无余力挣扎的Tommy认栽地伸手抱紧Techno,四周的景色骤然加速着后退,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有趣,听上去像是你哥哥会做的事。”Tubbo坐在床头吃芝士条,“你的作业我放到桌子上了,如果你想要笔记,别来找我,今早第一节数学课让我睡了一天。”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这很合理?阿——嚏!”Tommy躺在床上抽了几张纸试图止住喷嚏,“只有我觉得很奇怪吗?也给我点芝士条。”
“它们对现在的你来说不健康,不用客气,帮你消除诱惑是我的荣幸。”Tubbo舔干净手指,“Techno看起来就很像伊斯特伍德[10]电影里的角色。”
Tommy如Wilbur预料的一样感冒了,他浑身无力地看着Tubbo毫无心理负担地搜刮自己的零食。“不过幸好你还活着。”Tubbo听上去松了口气,“昨晚又有人死了。”
“哦操,又是同一个凶手吗?”
“不,是凶手被人杀了,刚刚我从我爸那里听说了。”
“该吃药了,Tommy。”Techno推门而入,“你好,Tubbo。”他一手拿着药片,一手拿着水杯,向房间里的客人点头致意。“吃药,或者病情恶化去医院住院让我们破产。”他把东西塞进Tommy手里。
“你们真该好好看新闻的,”Tubbo评价道,“不然会错过很多事。”
“所以,警察是怎么确定他就是凶手的?”Tommy皱着眉头吞下药片,“他为什么会死?”
“因为他的DNA和凶杀现场采集到的完全一致,感谢刑侦技术的进步。”Tubbo回答,“他被自制弩箭刺穿了太阳穴。可惜警察对是谁杀了他毫无头绪,他死在电影院对面两条街以外的巷子里,尸检报告说他昨晚十点左右死的,大雨把很多证据都冲毁了,只留下他指甲缝里的一绺红色化纤。”他捏出一根芝士条放到嘴边,一口咬断,“天佑美国的刑侦技术。据说他的犯案动机是怨恨贫富不均,他有被害妄想症,总认为自己之所以钱越来越少是因为所有人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他的钱。”
“关于他为什么会死,警察猜测是寻仇,不然怎么可能有人无缘无故去杀一个杀人犯。虽然听起来很酷,像罗宾汉和蝙蝠侠那样,除暴安良什么的。”
“可悲的是,他杀的都是比他还要贫穷的人。”Techno走到床边给Tommy换了一包新纸巾,“多么愤世嫉俗的人。”他如此评价,没有说明特指哪位。

———

“让你感冒责任不在我。”Techno理直气壮,“你可以随便找哪个神祷告向祂举报你的免疫系统擅离职守,反正和我没有关系。”
“感冒有你的责任,杀人也有!”Tommy已经忍不住要咆哮了,“穿着红色皮衣于晚上十点出没在附近的高九尺以上男人,除了你还能找到第二个吗?”
“说不定可以,只是他们没认真找。”Techno不置可否,站起来去厨房取出烤箱里的披萨放到餐桌上,“我穿的也不是皮衣,它是合成材料的。”
“现在让我们看看要进监狱的是谁?”Wilbu微笑着挑衅,他用叉子叉起一块菠萝弹到Techno盘子里,“别太难过,我是绝对不会探望你的。”
“一个已经在里面的人没资格去探望另一个。”
“啊哈,这么说你默认自己也要进去了!”
听他们争吵的Philza捂着脸笑到喘不上气,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哈哈,记得把Tommy湿透的照片发我一份,哈哈哈……”
“Philza,Phil,拜托你先停一下……”Tommy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我也有事问你,两周前你带我们去露营……”

———

“一小时前我就告诉过你们要准备出门了!”Philza濒临崩溃地握着方向盘,“现在我甚至不确定我们能不能在太阳落山前抵达营地!”
“噢放轻松爸,别再像个焦虑的老头大喊大叫了,总之我们顺利出发了不是吗?”Wilbur从旅行包里抽出一盒压缩饼干,撕开包装啃了一口,“嗯,牛奶味的,Tommy你想来一块吗?”
“我想要那条巧克力。”Tommy的手伸进包里摸来摸去,“你不能只冲我们大吼,这不公平!Techno也睡过头了。”
“我说过的,Tommy,我们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远逊于Techno。常言道,‘第一个孩子永远最得宠’。”Wilbur掏出巧克力拆开包装,把它递给身旁的弟弟,“不然我们也不会只能和行李一起挤在后座。”
“但是他睡前就收拾好行李了,第二天睁开眼就能拎包走人。”Philza猛踩刹车在红灯前停下,后排传来撞击声和阵阵哀嚎,“你们两个连穿双袜子都需要我催。Wilbur,尤其是你,你已经十九岁了!为什么还得像对待小学生一样对待你?”
坐在副驾合眼假寐的Techno轻哼一声,大有坐享偏袒而不屑争论之气概,“可能因为你的自控能力在六岁以后就停止发育了。”
“Techno今天不会有任何一包薯片活着出现在你面前,我发誓。”Wilbur拧开一瓶芬达,“年龄不是你偏心的理由,Phil,不管多大我都是你的孩子。”
“是啊,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我今早已经用枕头把你闷死在床上了。”Phil松开刹车紧跟油门,“我给了你一次机会,接下来要是你继续浪费我们的食物我就把你从车上踢下去。并且我把你们俩放在后面的原因在于我很清楚把你和Techno放在一排会发生什么,你们要么会互殴至你死我活只有一个人能完整抵达营地,要么会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欺负你们弟弟。”
“这听上去就有点像诽谤了。”Techno向后瞥了眼另外两人,“我一向认为,被霸凌者应当从自身角度开始反思。Tommy你可以把你胸前的童子军勋章摘下来吗,它反射的光正好能刺瞎我的眼睛。”
“不要,这是我的荣誉,为了它我整整一个月的周六都待在学校里。”
“如果女王知道她的子民因为获得了一枚美国军队颁发的奖章而如此兴高采烈,我们大概终于可以见证菲利普亲王时代的到来了。”
“你这是嫉妒。”
“是啊,嫉妒你还没长大丧失青春朝气。”
“你伤透了我的心,Phil,今天是我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天了,明天我就要离开这个家。”Wilbur捏着嗓子发出委屈的哭声,“我恨透你们了,Tommy你和我一起走吧,我们已经没法从这两个无情的人身上收获半分温存了。”
“看!路边有头牛正在拉屎!”Tommy兴奋地拍窗户,“听说全球变暖的主因不是汽车尾气而是牛群排出的气体,在看到它们拉屎前我一直以为是谣言。”
“算了Tommy,当我什么也没说。”
“你大可搬到任何地方住,只不过别用我的车搬家,我也不会再给你生活费了。”Philza摁响喇叭,赶走两头横在路中间的羊,“在我把你们两个带回家之前,我一直以为全世界的孩子都会和Techno一样,按时起床,按时吃饭,不怎么挑食,早晨还他妈的会给我泡咖啡。结果你们两个连他妈出门时好好把外套穿上都做不到。Wilbur,我甚至教了你三年你才学会在家时不能因为好玩而纵火!还有别再砸车窗了Tommy。”
“为什么你今天这么暴躁,Phil?”Wilbur的声音带着做作的哭腔,“我在育儿杂志上看到一些专业人士不建议通过和其他孩子的对比来给自己的孩子施加压力,你这么说让我压力好大。”
“你觉得是谁害我在昨晚没睡好、今早没吃饭的前提下要开接近六个小时的车?”
“呃,美国公路管理局?”始作俑者之一的小男孩抱着家庭装薯片大嚼特嚼,“Will你为什么会买育儿杂志?我以为那是妇女特供。”
“不,我从来没有买过。是之前有人上门推销,我翻了翻他们的试阅本。”
“我认为Phil需要,推销员慧眼识珠,精准定位独自抚养三个孩子的单亲爸爸这一市场蓝海。”Techno被吵得睡不着,索性摇下车窗透气,“对Tommy来说,他还属于这类杂志的适龄阅读群体,是时候找些东西消磨他旺盛的青春期活力了。”
“哦,那我们以后每天会用辅食菜谱和涂鸦绘本打发时间吗?”Tommy表示震惊,“你不能这么对我Phil,我和你是同一战线的战友,我们都把他们当作混蛋,你永远都可以相信我作为盟友会维护你的利益。”
“然后你他妈就把我的巧克力吃了?”
“在你说出这些话之前我们可能不用,但是现在难说了,或许我们下个路口掉头左转把你送到‘天才儿童托管所’可以稍微减轻一点家庭开支的负担。”Techno和善地威胁。
“你在夸我聪明吗?噢谢谢!”
“对比三岁以下的婴幼儿,你的确称得上冰雪聪明。”
“看我发现了什么,Tommy,一整包生鸡翅!”Wilbur举起缠着保鲜膜的塑料盒,“你想来一只吗?我已经等不及要尝尝它们的味道了。”
“你们他妈在搞什么,哈哈哈。”Philza被逗笑了,“让他们住嘴,我可不想今晚饿肚子。”
“乐意至极。”Techno扳动拉杆,让座椅笔直地倒在Tommy身上。
“快抬起来!我他妈要跳车了!”被压得喘不上气的Tommy大喊,“救命啊!”
当一个同时抚养三个不同年龄阶段的孩子的单身爸爸绝非易事,但Philza不仅成功做到了,还在某些方面做到了极致。Tommy对自己被收养前的记忆十分模糊,而被收养后的每一件事都刺激得历历在目,包括谈及自己从何而来时,他说,在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是Techno拿一袋猫粮把你从树林里引进家门。
在他八岁那年,Philza带他去公园玩攀爬架,一个比他年龄大接近一倍的青少年在他即将荡到终点的时候狠狠推了他一把,他摔在泥里很争气的没有大哭,Philza秉持英国人的礼仪也很争气的没有大吼。“看来我的孩子已经完全掌握了诀窍。”男孩的妈妈走过来感慨道,“你家孩子努努力也可以。”
“什么?打扰一下,这他妈很明显是……呼——”Philza深呼吸,换了句话接着说,“哦,那又怎样?我的孩子将来又不需要在动物园里和猴子们一起生存,也没必要掌握这种‘诀窍’。他会成为科学家、作家或者医生、律师什么的。我们走吧,Tommy,他们今晚可能要住在树上互相捉虱子。”接着他拉着Tommy快步离开,到家后他弯下腰告诉自己的小儿子,明天一定继续去公园玩。不去的话你一定会后悔,他给伤口贴创可贴的时候笃定地说。
次日Tommy明白了Philza话中的意思,他来到公园,发现整个攀爬架被加高了四英尺,连接两端的铁棍被锯掉了三分之一,自己的两个哥哥在父亲的授意下分别站在尽头和末尾,昨天推倒他的男孩像只得了强迫症的仓鼠被堵在中间爬来爬去。
“他完全自愿。”Philza一脸无辜地和男孩的妈妈解释,“他自己想要磨练‘诀窍’。”
确实很解气,Tommy目送Philza一边抱怨腰疼,一边从车上扛下睡袋往营地走。但那大概也是他做过最过激的事了,他想,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平时只和咖啡杯与报纸打交道,我很感激他为我做的一切,而我的其他两位兄弟……
他回头看到Techno和Wilbur在折腾收音机,并成功接收到了某电台播放改编音乐剧《大胆妈妈和她的孩子们[11]》的信号,他们将音量调到最大,走在前面的Philza忍不住回头大喊:
“你们俩到底他妈有什么毛病!”
……故而我是整个家里最懂事的那个。他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偶尔Tommy会怀疑女王是否真的有她看上去那么仁慈,在一只巨大的乌鸦因他胸前徽章的反光而一个俯冲扑下来把它叼走的那刻起,他确定自己因不忠被整个英国皇室诅咒了。
“喂!那是我的!”他在情急之下忽略了太阳即将落山和目前身处北美丛林的两个客观条件,不顾一切地凭借两条腿去追逐有翅膀的禽类。
“我去拿摄像机,别在我回来之前被秃鹫叼走。”Wilbur冲Tommy的背影喊。
“这不是开玩笑!你们的弟弟要被森林给吞了!”
“从生物学角度来讲这不太可能,但是作为比喻很贴切。”Techno紧随其后补充。
以上是Tommy跑进森林前最后听清楚的话,事后反省,他当时不仅低估了美洲森林的危险程度,也完全没必要为一枚美国勋章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诡异的是,森林深处有某种东西仿佛在引诱着他向更深处前进,每前进一步这种诱惑就愈发强烈。细树枝被刮到树干的手臂折断,我不该碰碎Wilbur的瓶子,稀硫酸毁了他写了一天的剧本;石子从坡顶滚落,掉进松软的土壤中,我不该拿走Techno的钥匙,他没能按时打开图书馆的门差点被扣工资;最后一缕阳光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以下时,他缓缓停下脚步,在家里已经有两位在各自领域成就颇高的兄长时,我到底为这个家做过什么呢。他胸闷到难以呼吸,积年累月的琐碎小事滚雪球般向他砸来,他曾为犯下的小错感到抱歉,但从未有过如此压抑的负罪感。我没有赚钱养家,对他们遇到的困难一筹莫展,还总是把事情搞的一团糟。Tommy想,为什么Philza会收养我呢?为什么在遇到他之前的事我什么印象也没有呢?我做过什么有用的事吗?我有让他们满意过吗?我因为什么留下来呢?我……
然后他听到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他发誓,他还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哀号。
“终于他妈找到你了,小子。”Philza拎着电锯从黑暗中走出来,戴着头灯,“快跟我回去。”
“我的老天,你为什么会带着电锯?”
“为了应对反复的天气,以防倒下的树木把我们困住。”Philza答道,“野营常识。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晚上森林里很危险,要找什么东西都等到明天天亮了再说,快跟我走。”他拽起Tommy的一只手试图原路返回。
“我们都很担心你,下次别他妈这么做了。”Philza一手提着电锯,一手牵着他,“被他们两个胖揍就有够受的了,相信我,你不想我也加入的。”见Tommy没有回话,Philza也不再说什么,领着他沿刚刚踩出的小径离开森林。
沉默许久后,Tommy开口了,“我,我很抱歉,Phil……”他语气低落,“我好像一直让你们担心。”
“担心你是我们自己的事。听着,Tommy,无论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它们都不是你本人的意愿。”Philza踢了一脚地上的落叶,“你只是被困在‘负罪感陷阱’里了。”
“像捕兽夹吗?”
“不是,它不真实存在,是一种审讯方式,”他让Tommy向前靠,和自己并排行走,“当人们处在极端压抑、黑暗、空旷或者能带来痛苦的环境中,微不足道的罪恶感都会被放大,此刻就是检验他们真心的好时机。”
“它是为有罪的人或者自认为有罪的人准备的,你可以为自己的错误感到抱歉,但不要心怀愧疚。”Philza放慢语速,“有时负罪感才是罪恶本身。”
“你帮了我们很多,我们很高兴你能来到我们身边。”
“好吧……”Tommy对Philza说的内容一知半解,“我也,呃,为你们对我的到来感到高兴这件事感到高兴。”
“虽然我这么说了,但不代表我不会对你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这周你的饭后甜点都被取消了。”Philza笑了起来,“走快点,我们最好赶在Wilbur烧了帐篷或Techno招惹棕熊之前回去。”
第二天早晨,Tommy的勋章失而复得了。捏着证物袋的县警拜访了他们,“打扰了,你们见过这个东西吗?”他手上的正是Tommy被鸟叼走的童子军勋章。
“是的,这是我们的东西,昨天我们刚抵达森林边缘它就被鸟抢走了。”Philza困惑地回答,“发生什么事了吗?”
“昨晚有个通缉犯进入了这片森林,我们在他经过的区域捡到了它。”他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你们抵达森林时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没有,昨晚太黑了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好的,谢谢配合,注意安全。”警察放下纸笔,“如果没有要事,建议你们不要逗留。”
于是他们计划三天两夜的野营不得不提前终止,返程的路上,车载电台里播放着午间新闻。
“在报道下午的……天气之前,……我们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混杂着电流声的播报断断续续,“……前日杀害妻子……潜逃的凶手……尸体在西郊森林中被发现……”
“最近附近的凶杀案是不是有点太多了?”Tommy忍不住出声。
“说明社区治安有待加强。”Techno随口回答。
“目击者称……折断的树干压在他肩膀上,在被人发现前……必须用胳膊撑住自己的身体,否则角度一旦改变,倒下的树干就会……砸断脖子……目前警察也无法确认他是死于意外还是谋杀,请途经的……提供线——”
Wilbur从后排探出头伸手换台,“我们还是听《大胆妈妈》吧,别把Tommy吓坏了。”
Tommy突然异常肯定昨晚的惨叫是人发出的。

———

“给我个机会解释,其实……”Philza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这么多巧合,这么多起命案!你们还把我当傻子来对待吗?”Tommy越说越激动,“哦,天啊,你们怎么能他妈的做这种事?不管你们要干啥,杀人是他妈违法的啊!”
“嗯,Tommy,事实上……”
“别劝我了,Phil,你们得去自首!我知道,我明白,你们是我的家人,但你们这么做也太出格了!神啊,你们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先听我说!”Philza把报纸拍到桌面上,“你先看看今天的新闻头版。”
“什么?这和我们讨论的事情……”Tommy低头瞟了一眼,正准备继续,报纸上“连环杀人案告破”的几个大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有关吗?”
连环杀人案告破,凶手系本市大学剧团赞助人,报纸上写道。爆炸物配方和被销毁的弓弩残骸在他家中找到,警方赶到时嫌疑人已畏罪自杀,遗书中他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承认自己对十二月的爆炸案和三月的街头凶杀案负全责。
“这就有点尴尬了。”Techno拿了一块凉掉的披萨咬了口。
“还有问题吗?”Wilbur放下手里的叉子,“还要继续表演吗,大侦探?”
“啊,哈哈,抱歉各位。”Tommy不自在地挠挠头发,“不如这样,我帮你们拿几瓶啤酒上来吧,说了这么久你们一定渴了!”他冲向地下室逃离了弥漫诡异气氛的餐厅。

———

所有人都长松了口气。

———

“我不敢相信你就这么糊弄过去了,上次你的陷阱可是让他负罪感爆炸,差点就回不来了。”Techno放下手中的杯子,“你一向计划周密,Phil。”
“我没想过Tommy居然他妈的会感觉有愧于我们,哪怕只有一点!为了安慰他我连陷阱的原理都告诉他了,当然我只说了该说的。”
“证明他还有点良心。”Wilbur把最后一口饮料一饮而尽,“我在开玩笑,你们都知道它根本不能用常理解释。但我们从他的态度可以判断出他是绝对不可能接受我们干了什么的。”
“让我们先来聊聊另一件事。”Philza点了点桌上的报纸头条,“谁做的?”
“他。”
“他。”
Techno和Wilbur异口同声地指向对方。Philza头疼地扶额,“我们近几个月失误够多了,不要再他妈为没有意义的事争吵了,说实话!”
“我绑的,Wilbur杀的。”Techno如实答道,“我的每月一单完成了就把他让给Will了。”
“一堆人因为他的死得救呢,总共七十二个,本月新纪录。”Wilbur语气轻松,“放宽心,我的善后天衣无缝,指纹擦了,鞋套穿了,摄像头避开了,沾血的手套和衣服放到……”
“哦操,”他突然想起来了,一拳砸在餐桌上,“我把他们放在地下室的漂白剂旁边了。”
“非常他妈精彩的表现,Willbur,感谢你为这个家庭他妈的戏剧化建设做出的突出贡献。”Techno双手捂脸。
“现在重新想一个新的说辞还来得及吗?你是学文学的,Techno,快想想办法!”
“为了刚才的几十分钟我已经付出了我这辈子所有的创作热情,从今往后我只写非虚构文学作品。”
“哦,他妈的,为什么你不愿为Tommy创造一个普通的成长环境做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努力?”
“我至多原地踏步,而你是转过身朝反方向一骑绝尘,希望你贫瘠的物理学知识可以理解做零功和做负功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

在地下室寻找啤酒的Tommy回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为什么那晚在森林里Philza知道我在想什么?”

———

“你们两个保持安静,我去地下室找Tommy,必须让他忘掉今晚发生的所有事。”Philza飞快地顺着楼梯往下走。

———

“这是什么,油漆吗?”Tommy发现一串细小的红色斑点向地下室的角落延伸,他好奇地顺着它们看过去。

———

“你准备好向他坦白一切了吗?”
“会有些困难,也许需要付出代价。”Techno摘下眼镜擦了擦,“疼在他身,痛在我心。”
“能让你心痛那的确是惨痛的代价。”
“每天见到你都让我心痛。”

———

“不,Tommy,别掀开它!”Philza试图阻拦。

———

“老天啊,他妈的!操!这他妈是什么!?”
距离Tommy的尖叫传到楼上还有五秒钟。

-END?-

[1] 托利党:英国保守党前身。
[2] 工党:英国左翼政党。
[3] 《一报还一报(Measure for measure)》:莎士比亚创作的戏剧,讲述诱奸者得到应有的惩罚的故事。
[4] 与下文其他名词同属烈性炸药的化学成分。
[5] 一种烈性炸药。
[6] 克劳迪奥:戏剧《一报还一报》中的诱奸者。
[7] 杜威十进制分类法:一种图书分类法,由美国图书馆专家麦尔威·杜威发明,对世界图书馆分类学有相当大的影响,在美国,几乎所有公共图书馆和学校图书馆都采用这种分类法。
[8] 《恨世者》:亦称愤世嫉俗者,古希腊新喜剧诗人米南德的早期作品,主角是一位愤世嫉俗、性格孤僻的老农民。
[9] 麦克唐纳三症状(Macdonald triad):包括尿床、虐杀动物、纵火三个因素,过去的研究显示,几乎大部分在押连环杀人犯和连环纵火犯在童年期都至少有这三个因素当中的两项。
[10] 伊斯特伍德:克林特·伊斯特伍德(Clint Eastwood),美国演员、导演、制片人,代表作多为硬汉风格的牛仔电影。
[11] 《大胆妈妈和她的孩子们》:由德国作家贝托尔特·布莱希特创作的戏剧作品,讲述了一个在战争中为谋生不怕冒险,不计后果的母亲的悲剧。